拿政府项目来练手固然不足取,但对RFID这样一个成熟技术,又是应用到宠物身上,在芯片与硬件产业最发达的深圳和上海,现在都不敢启用国产芯片,那么在其他政府采购中,出于怕担责任而沿用国外芯片的比例有多高就可想而知了。
文︱王树一,来源:TechSuger
近日,据新京报等媒体报道,深圳2020年底要对所有犬只植入射频识别(RFID)芯片,政府买单,目前深圳犬只数量约为22万只,每只狗的植入成本大约为30元,深圳市政府将为全市宠物狗RFID植入支出约660万元。不过,被誉为硬件天堂,号称什么电子设备都敢造的深圳,这次政府买单的射频识别模块中的微芯片,全部采购自美国和瑞典。
以至于有人慨叹,在电子制造业最活跃的深圳,连狗都不用国产芯片,谈什么国产替代?
这虽然是一句玩笑话,却折射出当前国内芯片产业的一个悖论:一方面,多种势力在大力要政策,各种呼声让业内多年没靠政策也发展起来的“旧公司”感到不安,非常担心过度行政干预带来温室效应,以获得政府支持为目标的企业将宝贵的社会资源消耗在低端产品重复建设上,让中国半导体产业越发内战内行、外战外行;另一方面,负责应用环节的相关政府部门又对国外产品盲目迷信,在硬件天堂深圳,连动物用射频识别芯片都没给国内公司机会,其他地方政府采购时对于国产芯片的真实支持力度恐怕和对外宣传并不一致。
具体来看,这次深圳政府采购的植入式射频识别器件并非国内难以做到的高精尖技术,把射频识别应用到动物管理中也不是新应用,我国相应的标准《动物射频识别――代码结构》(GB/T20563-2006)早在2006年就已经发布,国际标准ISO11784/ISO11785还要早十年,1996年即已经公布。
某国际芯片公司RFID产品线负责人熊海告诉探索科技(ID:techsugar),射频识别技术广泛应用的源头之一就来自于畜牧业对动物追踪的需求,主要采用低频识别(频率低于135KHz)芯片,植入到动物体内,技术上来看非常成熟,国内厂商已经能够掌握相应的技术。“上海的(宠物狗RFID植入)也是用国外芯片,我记得是Sokymat的芯片,因为国标就是照着Sokymat的规格来制定的,国内厂商也能做,现在市场上仿造Sokymat、EM或TI的国产芯片很多,不知道为什么只用国外的芯片。”熊海说道。
据了解,Sokymat是一家欧洲公司,总部位于瑞士,创始人来自瑞典,最早生产线圈,在上世纪80年代末进入RFID市场,该公司已于2003年被瑞典公司Assa Abloy收购。Assa Abloy以包括门禁在内的各种身份接入解决方案为主,Sokymat隶属于Assa Abloy识别技术部门,在2005年前后,每年生产约7500颗RFID产品。
TI(德州仪器)与EM微电子都是美国公司,所以媒体提到的深圳宠物狗植入RFID模块中所用到的芯片,应该来自这三家或其中的两家。
某国内安全芯片公司负责人金石也表示,植入型RFID芯片在技术上没有难度,国内芯片公司开发的产品完全可以满足宠物身份识别要求。金石说:“技术没难度,但是一般人做不了,就像社保卡一样。”
动物用射频识别产品市场空间很大,在2006年中国国门时报对动物射频识别国标颁布报道时的数据,就称“我国目前存栏量猪为10亿只,羊为6亿只,牛为2亿头,如果全部标注,对植入动物体内的动物身份识别芯片、芯片识读器的需求量巨大,这还不包括公安部、建设部、国家林业局等相关管理部门对家禽、宠物动物、动物园动物、实验室动物等在内的动物个体的识别需求,而中国国内仅宠物犬就有约7000万只。”
国外研究机构对动物可穿戴产品(含RFID)的市场估算大约是大几亿美元到十几亿美元之间,国内宠物犬全部植入也有几亿人民币规模,这部分市场如果没有技术门槛,没道理让国外公司长期占据。
某私募基金合伙人孟启反对政府介入。在对国内芯片公司调研时,孟启就曾经与多家公司负责人聊过政府扶持问题,孟启说:“他们都比较反感政府扶持,因为每次政府都是推一些市场上见不到或者口碑不好的产品,这些被政府扶持的公司用低价扰乱市场,让做得好的同行都没法赚钱。”
笔者并不完全同意孟启的意见,拿政府项目来练手固然不足取,但对RFID这样一个成熟技术,又是应用到宠物身上,而国外在1998年就开始人体植入RFID实验,在芯片与硬件产业最发达的深圳和上海,现在都不敢启用国产芯片,那么在其他政府采购中,出于怕担责任而沿用国外芯片的比例有多高就可想而知了。
当今时代,在技术上完全可以实现政府采购全程透明管理,但太多教训让人民不敢相信政府采购的公平公正,让政府采购的执行者也不敢冒险用技术上成熟但口碑不如国外公司的国内供应商,以免有利益输送之嫌。
“这年头,打着国产替代名义只能提供垃圾产品的垃圾公司太多了!”孟启这句话,代表了多数“体制外”企业的心声。但政府采购如果不能在公开公正的基础上去支持国产化,我们提倡的自主可控又何日能实现?
连狗都不用国产芯片,这既是从业者的悲哀,也是政府的悲哀。
注:文内受访人均为化名